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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8年前的一個秋天,男孩跟一個女孩相遇了,男孩的一輩子沒有追過女孩子,他認為這個女孩子就是他的生命、他的一切,所以他就好像飛蛾撲火般的愛上了這個女孩,他追求著她。

每天從彰化到逢甲,不論颳風下雨,風雨無阻。

女孩不斷拒絕著男孩,但是男孩義無反顧的愛情,終究在堅持了半年之後深深地打動了女孩,那一年他們20歲,不知道現實、不知道什麼是柴米醬醋茶的20歲。

男孩每天不斷騎著機車在路上奔馳著,大學生活只要一有空堂,他就會馬上飛奔到逢甲去找女孩,這樣的生活過了整整一年,他們的愛情沒有測試期、磨合期,因為每一天都是熱戀期,每一天都想跟對方生活在一起,每一天都希望可以看到對方,沒有愛久了就不愛,只有越來越愛,只有越愛越深。

兩年之後,他們從大學畢業了,女孩選擇繼續升學,男孩選擇入伍當兵。

部隊的生活很苦,每一天幾乎都是在崩潰、堅持,崩潰再堅持的情緒中熬過來,每一天最期待的,就是下午那僅僅五分鐘不到,可以跟女孩講電話的時間。

排著長長的隊伍,邊努力整理思緒,邊想著等一下要用什麼詞句跟女孩訴說他的思念,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,當女孩接起電話的那一瞬間,他就哭了,崩潰地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其實不只是男孩這樣,在電話那一頭的女孩,也是經歷著一樣的心情,女孩總是跟男孩說,其實當兵的不只是男孩,女孩也跟著當兵,因為思念的心情是一樣的,沒有誰比誰少一點。

又過了一年之後,男孩退伍了,女孩沒有兵變,女孩用堅強的笑容迎接著男孩的光榮歸來,用笑容守護著他們之間的愛情。

退伍之後的男孩進入壽險公司當業務員,女孩則是繼續完成她的學業。

每一天男孩一定會到學校去找女孩,不管等到多晚,哪怕研究室裡面一個人都沒有,女孩依然不會自己先離開,她堅持著要等男孩的到來。

而每一天的夜晚,女孩總是會給男孩一個大大的笑容,那個笑容總是可以融化掉男孩一整天下來,被客戶拒絕、被客戶掛電話、被客戶放鴿子的疲憊心情。

好不容易,兩個人熬過了一整年,女孩拿到碩士證書,畢業了。

男孩穿著西裝,騎著他那小小的50CC機車,靜靜地在逢甲大門口等著女孩。而女孩拿著碩士畢業證書,在離開校園的這一天,她沒有說什麼,只是給了男孩一個大大的擁抱,她說我們終於可以一起為了未來努力,可以為了未來打拚,我們的未來可以一起扛,不用讓你一個人努力了。

在離開了學校之後,女孩的教授介紹她北上進入外商的保險公司,待遇很好、前景很好、未來很好。

男孩不想擋著女孩的未來,他鼓勵著女孩應該勇敢地為自己的夢想前進,應該努力朝著自己的理想飛去,台北就台北,女孩為了他們的愛情守了這麼多年,男孩也會為了他們的愛情,替女孩守著。

女孩到台北之後,他們每天通電話,他們的愛情依然只有熱戀期,他們彼此鼓勵著對方,他們拚了命的守著那些年的承諾,每到假日不是男孩坐著火車北上,就是女孩坐著火車南下。

又一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,女孩的職位越來越高,女孩的收入越來越多,但是男孩依然是那個小小業務員,他的工作不穩定,收入不穩定,甚至連女孩的家人都不敢去見,那一年的他們已經25歲了。

女孩建議男孩放棄現在的工作,到台北試試看,說不定能有更多的機會。

男孩聽了女孩的建議,真的收拾行囊,跳上了北上的莒光號,辭去原本的工作,到台北跟女孩一起打拚。

只是男孩的學歷跟女孩比起來並不高,男孩是工科畢業,對於本身的專業所學也不專精,因此到了台北之後,除了每天找工作,就是窩在宿舍寫小說。

或許是造化弄人,男孩的工作始終沒有著落,但是小說卻寫得頗有起色,那一天女孩下班回來,男孩跟女孩說,他要專職寫小說。

女孩沒說什麼,她只是問男孩,這是不是他的夢想,男孩說是。

然後打從那一天開始,女孩就無條件的支持著男孩的夢想。每一次出門,吃完飯之後,女孩搶著付帳;每一次出門,當女孩看到喜歡的衣服,她連看都捨不得多看一眼,她總是想著多幫男孩買幾件衣服,每一次男孩問女孩,我們的經濟狀況怎麼樣,女孩總是笑著跟男孩說不用擔心。

男孩深深地為女孩心動著、震撼著,他把自己僅剩的一點點存款拿出來給女孩,把銀行、郵局的提款密碼通改成女孩的生日,他們彼此扶持著,儘管日子很苦,儘管男孩那一年的收入,只有三萬元,但是女孩從來都不嫌棄男孩,她從來都沒有喊過一句「日子過得好難」。

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,有一天女孩告訴男孩,她必須到新加坡出差,男孩坐在電腦前面,非常不開心的問著隨行的團隊有多少人。

女孩跟男孩說,因為公司要節省經費,所以只有一個男同事跟著一起去,男孩非常不能諒解,而那沒有自信、沒有收入、沒有未來,虧欠、害怕的心情,就在那一瞬間潰堤了。

男孩希望女孩不要去,但是女孩堅持著,那是她的事業、她的未來,她必須要去。

男孩嘶吼著,他用力地把自己的筆摔在地上,他吼著跟女孩說,「不要去,我不堅持自己的夢想了,我不寫書了,如果妳不去會因此丟了工作,那我們回台中,我養妳,我去找一份工作,我再也不追我的夢想了。」

女孩沒有聽男孩的話,她依然堅持著自己的事業,堅持著自己的理想,她出國了。

只是就在她出國的當天晚上,男孩憤怒的在網路上找了一個女網友,準備帶著她做出對不起女孩,對不起他們這一段感情的事情。

坐在房間的床上,男孩看著那個陌生的女孩,他搖搖頭,然後退縮了,他沒有和女孩發生關係,他只是穿上衣服然後把女孩給送回家。那一天的他,內心感到非常罪惡,雖然什麼都沒有發生,但是在心情上,他已經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孩了。

女孩回國之後,男孩跟女孩坦白了一切,女孩低著頭,她相信男孩沒有做出對不起他的事,只是從那一天之後,他們的愛情,就不再純潔了。

女孩的事業越飛越高,她看到了世界,她在公司越來越重要,也越來越是上司的得力助手,而男孩依然還是男孩,依然還是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男孩。

一年之後,男孩的書上架了,男孩摟著女孩,他們站在書架前面,看著自己的書出現在書局裡面,哪怕是被塞在最角落的位置,女孩還是笑著替男孩感覺到興奮。

他們走出書局之前,女孩把男孩的那一本書,偷偷地從書架裡面拿出來,塞進了排行榜冠軍的位置。

男孩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,他什麼都沒有說,只是感謝著女孩為他付出的一切。

偏偏小說家不是一條容易的路,男孩的小說並沒有如預期的大賣,沒有如預期的爆紅,微妙的銷售量,讓男孩的收入,一個月大概就是兩萬塊,雖然每天拚了命的寫書,卻只能維持著基本收入,而這時候的女孩,已經在公司裡面有著一個舉足輕重的位置。

每次跟女孩的同事聚餐,從他們公司的人看著女孩的眼神中,散發出閃爍光芒的模樣,男孩終於徹底知道,他跟女孩的距離相差了多遠。

但是女孩從來沒有要男孩放棄夢想,她只是無條件的支持著男孩,一直到2011年的夏天,男孩的書重新上架,銷售量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拉出長紅,男孩像個孩子般在女孩面前手舞足蹈。

男孩興奮地拉著女孩說了一整夜的話,說自己怎麼樣了不起,說自己的故事怎麼樣的好看,說自己將來一定可以可以超越誰誰誰,說自己的未來,說著自己即將展開的翅膀。

女孩只是默默地看著男孩,看著意氣風發的男孩,看著漸漸變得自大,漸漸變得目中無人的男孩。

 

那一天男孩跟女孩的同事聚餐,結束之後男孩說著誰的不是,說著誰的想法有問題,女孩只是淡淡地跟男孩說,「以前的你謙卑、堅持,但是現在的你,為什麼這麼自大,這麼不可一世,為什麼看事情這麼樣的負面。」

男孩生氣了,那一天晚上,他們大吵一架,隔天早上,女孩跟男孩說,「你走吧,我以前總是放心不下你,但是我知道現在的你沒有我,也能過得很好。」

聽著女孩的話,男孩賭氣走了,他臨走的時候跟女孩說,「曾經我們說過,不管怎樣吵架,都不可以把對方趕出去,因為這是我們的家,但是今天妳卻要把我趕出門。」

女孩點點頭,她絲毫沒有挽留餘地的說著,「如果你的夢想,帶給你的改變不是正面、不是堅持、不是成長的話,那你就不應該繼續堅持著你的夢想,曾經我無條件的支持你的夢想,但是我想我錯了。」

「妳沒有錯,是我錯了,我就應該繼續卑微,繼續低著頭,繼續仰望著妳,繼續當什麼都不是的自己。」吼完之後,那一天,男孩只帶走了放在牆上的書,因為那是他的夢想,他的翅膀。

男孩離開了女孩,七年的愛情,就這樣畫下句點。

分手以後,男孩開始到處跟女孩子約會,開始到處尋找著愛情,到處在別的女孩子身上尋找一絲絲女孩的熟悉、溫暖。

但是他發現原來自己的愛情,已經死了,他把心留在那個女孩身上,不管他的人走到哪裡,心依然不會跟著自己。

漸漸地男孩把自己關起來,悶頭寫書,他不斷地創作,不斷地逼迫自己,頭髮長了,鬍鬚長了,體重輕了,滄桑、頹廢,他讓自己完全變了一個人,讓自己站在鏡子前面的時候,甚至根本不認得眼前這個人是誰。

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,男孩不自覺地瘋狂傳簡訊給女孩,他跟女孩認錯,跟女孩道歉,但是也是一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,不管他的文筆有多好,他都挽回不了女孩的心了。

終於到了某一天男孩要開簽書會,他剪掉自己的頭髮,刮掉自己的鬍子,買了一大堆自己以前根本穿不下去的衣服,然後煥然一新的站在舞台上面對著書友們。

就在那一天在人群中,他看到了女孩的身影。

那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,那一張熟悉的容顏,男孩慌張的心情瞬間穩定下來,男孩在舞台上不知所措的樣子,瞬間得到了依靠,女孩只是站在台下,她看著男孩,用那閃爍著光芒的眼睛看著男孩。

 

那一年,他們騎著機車,為了要花50元送洗衣服還是要自己洗爭論不休。

那一年,他們窩在小房間裡面,熱的要死還是為了電費不敢開冷氣。

那一年,他們為了要不要多叫一盤20元的小菜,爭得面紅耳赤。

那一年,女孩剛剛畢業,找不到工作而心煩意亂,男孩笑著挺起胸膛說要養她。

那一年,女孩拿出她幾千塊的所有積蓄,為了要支持男孩的保險事業,當了他第一個客戶。

那一年,男孩在成功嶺上拿著針線,忍著淚水縫補自己早已被班長操到破破爛爛的軍服,只為了可以在懇親會的時候笑著跟女孩說,自己過得很輕鬆。

那一年,男孩偷偷溜出部隊,就為了給女孩一個驚喜。

那一年,女孩因為男孩不會喝酒,豪氣的拿起酒杯,替男孩乾掉了整桌客戶的酒,結果在路上吐的稀哩嘩啦。

那一年,男孩剛剛到台北,努力寫書卻頻頻被退稿,女孩說還有她在。

那一年,男孩領到稿費,也不管日子能不能過下去,自己一個人飛了幾萬公里到新加坡,就為了能陪女孩出差。

那一年,女孩偷偷地幫男孩把小說塞進排行榜冠軍的位置。

那一年,他們買了從來都穿不下去的情侶衣,他們買了從來都穿不下去的情侶鞋,他們買了從來都穿不下去的情侶褲。

 

簽書會結束之後,男孩走向女孩,他跟女孩說:「我們復合吧?」

女孩搖搖頭,她的眼裡閃爍著淚水,「不可能了,你的未來只有你的夢想了。」

男孩放下了想牽起女孩的手,「那妳為什麼還肯來?」

女孩笑著看看男孩,「因為我要來看看,那個從我身邊把你搶走的夢想,到底有多迷人。」

男孩的眼眶裡面,頓時間就紅了,「那妳今天看到了,妳覺得呢?」

女孩點點頭,她的笑依舊燦爛,「真的很迷人,所以你一定要繼續往更高的地方飛,因為這個夢想,是毀了我們愛情的兇手,所以你更加不能放棄。」

人來人往的會場,男孩跟女孩的眼裡,閃爍著淚光,那是一種強迫人成長的淚水,那是一段回不去的時光,那是一個根本說不完全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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